曾康樂
母親離開我們九個月了。想起母親最后的時光,哀傷與不舍仍像潮水般漫過心頭。
去年農(nóng)歷臘月十七,歲末的寒風卷著碎雪,在街巷間呼嘯,仿佛在預(yù)示著家中即將到來的變故。我心里全是對母親的牽掛。母親已九十高齡,一直住在妻子的姐姐家,由姐夫姐姐悉心照料。可近來,她連平日里最愛的那二三兩酒都不沾了,每天只能喝點溫開水,身體眼看著一天不如一天。我?guī)е鴿M心的焦灼與不舍,踏上了歸鄉(xiāng)的路。
老家那座熟悉的小平房,安靜地立在寒風里,小院的花草早已褪去生機,在寒冬中瑟縮著。我接母親回到小平房后,就開始了日夜的照料。清晨六點,天邊剛透出魚肚白,我便起身打熱水,擰干毛巾,一點點為她擦臉、洗手,每個動作都輕得像怕碰碎玻璃。母親已不能起身,我就把尿盆悄悄放在床邊,盡量讓她方便些。日子一天天過,她的身體越來越弱,連續(xù)十幾天,每天只能勉強喝一兩口水,再靠一支古漢養(yǎng)生精吊著氣。
臘月二十七,妻子把外孫托付給姐姐,讓女兒幫忙照看,自己則趕到老家范塘,準備過年的飯菜。年三十這天,本該是闔家歡騰的日子,家里卻彌漫著低沉的氣息。妻子一早起來備年飯,桌上擺了十個碗、十道菜,圖個十全十美,也盼著曾家往后能順順當當。女兒他們要帶小孩,家里確實沒有房間住,只能仍住在姐姐家。但我總想著,這個過年該有點儀式感。
我端著燉好的雞湯走到母親床邊,輕聲說:“娘,過年吃年飯啦。今天專門燉了雞湯,您多少吃點。”我輕輕扶起她,一勺一勺喂著。許是感受到了年味兒,母親竟格外配合,喝了半碗雞湯,還吃了些用開水泡軟的香蕉片。
吃過年飯,村里人、親戚們聽說母親的情況,都趕來探望。小小的屋子一下子熱鬧起來,大家進門就問:“李娭毑,您還認得我不?”母親總是微微點頭,輕聲答:“認得,就是名字記不清了。”
親戚們走后,我越發(fā)不安,趕忙請了兩位老中醫(yī)來給母親把脈。老醫(yī)生們把完脈,對視一眼,年長的那位緩緩說:“你母親這脈象……恐怕活不過正月初八,你們得有個準備。”我的心猛地一沉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。村里有講究,正月初一到初五忌諱有人離世,真要是那樣,只能在房門口貼紅紙,逝者也不能出殯。我默默祈禱著,希望母親能挺過這幾天。
正月初七,是我刻骨銘心的日子。按村里的說法,初五過后,年就算過完了,到初七初八,大家便忙著為新一年的生計奔波。母親仿佛是體諒大家的難處,在初七下午一點四十分,在我的懷里安然走了。從接她回家到離世,剛好二十天。
母親走后,按村里的規(guī)矩,族人忙著查日子,寫下她的生辰與忌日,這叫“寫魂魄”,最終定在正月十二日中午十二點出殯。
母親真的有福氣。從她離世到上山的六天五夜,雖是冬季,卻一滴雨沒下,也不算太冷。尤其是出殯那天,全天大太陽。可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雨,氣溫驟降十度。范塘村的村民都說:“李娭毑真有福氣,老天都在保佑她啊!”
我知道,母親的精神會一直陪著我。我會把她的善良、正直傳給下一代,讓這份家族的溫暖與力量,像涓涓細流,代代相傳。我也會帶著對她的思念好好生活,更珍惜與家人相聚的時光——母親的離去讓我明白:生命無常,唯有珍惜當下,才會不辜負親人的愛與期盼。
責編:劉茜
一審:劉茜
二審:印奕帆
三審:譚登
來源:華聲在線



